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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缘性人格疾患的临床定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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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边缘性人格在病理上的正式定义,采用的是《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》中所记载的诊断标准。这份由约翰•甘德逊(John Gunderson)等人所发展出来的诊断方针,强调的是可加以描述的显著行为模式。相对而言,欧托•肯伯格(Otto Kernberg)对边缘性人格疾患的定义就比较广泛,着重的是边缘人格的成因,以及心理内在的运作。

下列的诊断标准经采用后证实,在80%以上的案例中,可以有效区别出边缘性人格疾患与其他病症的不同。求诊者的症状若符合五项或五项以上时,即可诊断为具有边缘性人格疾患。

执着于追寻完美的伴侣

标准一:人际关系紧张且不稳定,对人的态度极端而又反复无常(对某人的观感从过份理想化转变成鄙视,或是从过度依赖转变为逃避或自我孤立),并明显表现出操控他人的企图。

边缘人格者的人际关系之所以不稳定,与本身无法承受别离而又害怕亲密息息相关。典型的患者是依赖的、黏人的、理想化的,直到爱人、伴侣或朋友开始拒绝或阻挠他们的需求,患者的反弹又成为另一种极端,像是贬抑对方、抗拒亲密关系,并一味逃避。患者一方面期望与他人紧密结合、被人照顾,但在另一方面,又害怕进入亲密关系,而在这两种心态之间冲突不断。

对边缘人格者而言,处在亲密的关系里,意味着必须抹煞独立的人格,丧失自主性,就好像自己消失不见了。他们渴望与人亲密,以消弭空虚无聊的情绪,但又恐惧亲密,认为自信与独立将被剥夺,于是在渴望和恐惧之间来回摆荡。

当边缘人格者谈恋爱时,这些内心的感受便戏剧化地转换成激烈的、多变的、有控制欲的交往模式。他们常提出不实际的无理要求,在旁人眼中,他们是被宠坏的人物。他们会以某些手段操控他人,包括抱怨身体不适,或演变成虑病症,或表现出无助与虚弱的模样,或是挑衅、自虐等。以自杀要挟或作势自伤也是常用的手段,意在引起注意,期望获得拯救(参见标准五)。患者也可能以引诱作为操控的手法,目标甚至是原本就知道不适合或不能成为伴侣的对象,例如治疗师或神职人员等等。

虽然边缘人格者非常敏感,但对人却缺乏真正的同理心。患者如果不是在平常相见的场合碰到老师、同事、治疗师等等的熟人时,就可能不知所措,因为他们很难想象对方拥有另外的生活。例如治疗师,他们无法理解对方的生活中有些层面是与他们无关的,对此,患者的反应可能极端到心生嫉妒的程度,治疗师的其他患者也会变成他们嫉妒对象。

边缘性人格者缺乏“客体恒常”(objectconstancy)的概念,也就是说,患者无法理解每个人虽然都是复杂的个体,依然可以用一贯的态度对待。边缘人格者与他人相处时,是根据最近一次接触的经验来决定应对的态度,而不像一般人际交往,交情会随着时间累积,奠基在更宽广的基础上,而每次都以一贯的态度应对。由于边缘人格者每一回对待同一个人时,总是把对方当成刚结识的人,因此对对方的观感常常变来变去。

边缘人格者总是专注于局部,无法看到事件的全貌;不能从过去的错误经验中学习,也无法观察到自己的行为模式,因此一再重蹈对自己有害的感情模式。譬如,典型的女性患者会回到施虐的前夫身边,再次受虐;男性患者则和不合适的对象交往,而这些女性又具有相似的特质,于是施虐与受虐的关系一再重演。

边缘人格者不断地追寻,想要找到一个完美的保护人,能对自己全心付出、寸步不离。但找到的伴侣通常与自己有互补的病征,两人均察觉不到双方将对彼此造成伤害。以米歇尔与马克为例,她渴望从男人身上找到保护与慰藉,而他正好展现出充满雄性的自信,虽然马克的自信底下深藏着强烈的不安全感,但在外表上,却完美地符合米歇尔的需求。一方面,米歇尔需要马克扮演保护她的白马王子,另一方面,马克也需要米歇尔持续软弱无助,依赖他的施予。不久,两人都辜负对方的期待,无法扮演好互相指定的角色。马克出于自恋的情结,不能忍受挑战与失败所造成的创伤,为了掩饰自己的挫折感,便开始酗酒,并对米歇尔施暴。米歇尔禁锢在马克的控制之下,又惊又怒,当她看出马克真实懦弱的一面时,却也不免惶恐。种种的不满,衍生出更多的挑衅与冲突。

边缘人格者厌恶自己,也怀疑别人关怀自己的诚意。二十一岁的大学生山姆在接受治疗时强调:“我需要有个约会对象。”山姆其实很有魅力,但在人际关系上有严重的问题,他总是追求那些不该成为伴侣的女性,这一点很符合典型的边缘性人格特质。当对方接纳他的求爱时,他又立刻鄙弃对方,认为对方不再是值得追求的对象。

由于这些特质,使得边缘人格者与人交往时,很难达到真正的亲密。就像凯莉自己所描述的:“有些男人想跟我结婚,但我有很大的心理障碍,没办法忍受肉体的接触和日渐亲密的关系。”边缘人格者似乎无法培养充分的自信,因此不能以健康的方式倚靠他人,而是以极端的方式来依赖。为了达到圆满的自我认同,他们总是渴望与另一个人结合,就像与对方成为灵魂的连体婴,在这样极端的依赖关系里,分享的真实意义荡然无存。

冲动型人格特质

标准二:因为冲动而做出有害自己的行为,例如滥用药物、性滥交、赌博、偷窃、金钱挥霍无度、饮食、厌食或余等。

边缘人格者的行为可能无意识地相互矛盾,因为他们的行为通常导因于短暂而强烈的感受,也就是根据独立而互不连结的瞬间经验所做的反应。当下这一刻是独立存在的,与过去的经验无关,与未来的展望也无关。对患者来说,没有所谓的历史模式、一贯性或可预测性这类的概念,因此他们会一再地重蹈覆辙。

讽刺的是,边缘人格者的心理状态——“活在当下”,是六O年代的人所要追求,却又无法时时刻刻保持的精神境界。但边缘人格者无法离开“当下”这个状态,甚至不能短暂地从中抽离,作一番自我的回顾与展望。现实,就好比墨西哥诗人帕斯(Octavio Paz)所称,是“无止尽的现在”,是“一座既不往上也不往下的阶梯,我们无法移动,今天就是今天,而永远是今天”。

边缘人格者的耐心有限,他们的需求一定要被立即满足才行,这样的特质可能与其他相关病症特征的行为模式有关:激情所产生的挫折感,可能突然引爆冲突与愤怒(标准一);情绪大起大落(标准三)的结果可能引发争执;不当的震怒(标准四),可能是由于无法控制冲动;自毁或自伤的行为(标准五),或许肇因于边缘人格者内心的挫折。患者常以滥用药物或酗酒等冲动,对抗寂寞与被遗弃的感受。

三十一岁的乔艾丝在经历离婚及丈夫再婚之后,酗酒的问题愈来愈严重,虽然她很有魅力,也颇具才华,但却工作倦怠,泡在酒吧的时间愈来愈长,她之后回忆:

“那时我简直把‘逃避现实’当成了工作。”当孤独和被抛弃的痛苦感受沉重到无法承受的时候,她便以酒精麻醉自己,有时也带男人回家过夜。就像其他边缘人格的案例一样,在酗酒与纵欲之后,她会因罪恶感而挞伐自己,进而以为被丈夫遗弃是罪有应得。痛苦的感受让她再次陷入恶性循环,之后必须更严厉惩罚自己的一无是处……结果是,自毁的行为不仅是用来逃避痛苦的方法,也成为她惩罚自己罪过的工具。

一百八十度的情绪转变

标准三:情绪不稳定。情绪起伏非常明显,会突然变得沮丧、易怒、焦虑,通常持续几个小时,很少会超过几天。

边缘人格者的情绪经常莫名其妙地转换,过程为时甚短,通常只有几个小时。一般来说,他们难得有平静、自制的情绪,大部份若不是过于亢奋、无法控制,就是处在悲观、愤世、抑郁的情境中。

托马斯•沃尔夫这位美国伟大小说家的一生中,活力充沛、文思泉涌,但却也交替着自怜、沮丧、创造力低落。当他意志消沉的时候,还会将自己的失败怪罪他人。

曾经有段时间,他正进行大量的创作,却得了忧郁症。当时他正在欧洲旅行,与妻子分离。

今天过得糟透了。既睡不安稳,又筋疲力尽,这该是美国人游欧洲所能经历的最差的睡眠质量了。摇摇晃晃地,让我想吐。这一天是在欧洲差劲日子里最差的一天,真是超乎想象。我的灵魂被潮湿的空气闷得喘不过气,就像肚脐和胸口之间塞了一个无法消化的铅块,逼得我拖着沉重的躯体,穿过又厚、又湿、又闷的空气。不安和恐惧感令人泪丧,接踵而来的只会是更多的哀伤、溃败或羞辱,还有折磨人的煎熬。烦厌的情绪进驻灵魂内,只能希望明天事情和工作状况可以好转,但这不过是个空洞的希望,没人会相信。

无法克制的愤怒

标准四:不当的勃然大怒,无法控制怒气。例如经常脾气暴躁、持续愤怒、不时与人发肢体冲突。

边缘人格者突发的愤怒不仅让人意外,也令人恐惧,—点点不顺心,都能让患者怒不可遏。家人间的争执可能严重到拿菜刀追赶,或气得乱砸盘子,也是典型的发泄方式。患者可能因一件特定(而且通常是无关紧要)的事感觉被冒犯,但满腔怒火烧的其实是自己蓄积已久的恐惧,他们恐惧失望,也恐惧遭人遗弃。

患者的愤怒非常强烈,经常濒临爆发边缘,生气的对象通常是自己最亲近的人,像是配偶、子女、父母。事实上,他们的愤怒或许是求助的哀号,或是在测试别人对他们的忠诚,也或许是出自于对亲密关系的恐惧,但不论愤怒背后的原因是什么,患者反而把最需要的人愈推愈远。而那些受到如此对待却没有离开患者远去的配偶、朋友、恋人或亲人,也许是能够谅解,或具有无比的耐心,但可能本身也患有精神疾病。面对时时可能爆发的怒气,亲友很难对患者产生同理心,若想要共度难关、改善彼此的关系,必须运用所有可以得到的资源(参见第八章)。

患者也会把愤怒带进治疗的情境中,精神科医师和其他心理卫生专业人员便成了出气筒。拿凯莉来说,她常常对治疗师大发雷霆,不断用各种方法测试治疗师的承诺,试验治疗师是否真的会在治疗过程中一路陪伴她。这种状况使得医病关系变得极不稳定(参见第七章),许多治疗师被迫中断对病患的诊治,因此大部份的治疗师会尽可能限制正在治疗的边缘人格者人数。

乞求他人的拯救

标准五:重复出现自杀的举动,或以自杀要挟,或者一再自伤。

威胁要自杀或采取自杀行动是边缘人格的特征,反映出边缘人格者极度忧郁、无助的倾向,以及控制他人的欲望。患者频频扬言自杀,或故作自杀状,目的并不是真的求死,而是一种对痛苦的表达,期望他人拯救。不幸的是,一再重复自杀的举动只会带来反效果,当其他人觉得厌倦而不再响应时,可能迫使患者采取更激烈的方式尝试自杀。边缘人格者的自杀行为是亲属与治疗师最难因应的状况,提出来与患者讨论,可能引发患者一连串的对峙,徒劳无功;但故意不予理会,又害怕患者最后真的会自杀成功(参见第六至第八章)。

除非患者是精神病患,否则几乎可以确定自伤是边缘人格者特有的症状。在所有心理疾患中,自伤与边缘人格最为相关,患者可能在自己的生殖器、四肢、躯干上留下伤痕。有自伤倾向的边缘人格者,他们的身体就好比一张地图,伤疤就是自己在地图上标示的记号。常使用的工具包括剃刀、剪刀、指甲和点燃的烟头;此外,也可能以嗑药、酗酒或暴饮暴食来伤害自己。

刚开始时,自伤只是想要惩罚自己的一股冲动,但久而久之,可能演变为精心设计的仪式。在这类案例中,边缘人格者可能只在衣服覆盖得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留下伤疤,这正显示边缘患者强烈的矛盾性,不自主地想以夸张的手法惩罚自己,但又细心掩盖抑郁的心情。

珍妮弗(参见第一章)曾为了满足自伤的需求,抓伤自己的手腕、腹部和腰部,在这些容易以衣物遮蔽的地方,留下深深的指印。

有时患者以较不直接的方式惩罚自己。边缘人格者可能一再成为“疑似意外”的受害者,也可能常常挑起斗殴。在这些事件中,边缘人格者认为是情况使然,不觉得自己要负责任,因为诉诸暴力的是别人而不是他。

举例来说,当亨利与女友分手时,他怪罪他的父母,认为父母不够支持他,对女友不够友善。当女友结束这段六年的感情时,等于是他被人抛弃。二十八岁的亨利,偶尔去父亲的办公室上班,住的公寓还是由父母负担房租。早年的时候,他曾想要自杀,但最后决定不要“称了父母的心意”,转而从事危险的活动。他发生无数次车祸,其中几次还是酒醉驾车,就算驾照被吊销还是照开不误。他经常出入酒吧,有时故意挑衅比他壮硕的男子与他打架。亨利很清楚自己这些自毁的举动,有时还希望“自己能在哪次死了算了”。

这些戏剧化的自毁行为和要挟,可从几方面解释。自我加诸于肉体的痛苦,可能反映出边缘人格者需要有所感觉,想要从麻木的束缚中挣脱出来。边缘人格者把自己放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透明罩里,不仅保护自己的情绪避免受外界影响而痛苦,也阻绝了自己对真实世界的感知,而肉体的疼痛便成为他与自我存在之间的唯一连结。然而,施诸于自身的疼痛强度常常不足以跨越这道阻隔(虽然流出的血与形成的伤口,能让患者着迷似地观察许久),此时,患者的挫折感将驱使他更频繁地去感受肉体的痛楚。

加诸肉体的疼痛也可以转移患者的注意力,而忽略自己所受到的其他形式的折磨。有位患者在感到寂寞或恐惧时,就割伤身体不同的部位,藉此“不去想”心里的孤独。另一位患者则是当压力引发偏头痛时,便用力撞击自己的头。

自我伤害的行为也被患者用来当作赎罪的方式。有位男士将婚姻破裂的原因完全归咎自己,当罪恶感一来,他便不停地喝他厌恶的琴酒,直到呕吐为止。唯有在他承受这种不舒服和羞辱之后,他才觉得自己赎罪了,才能够回复日常的作息。

边缘人格者可能认为自己某些举动有失控的危险,便以疼痛和自我伤害来制止。一位青少年会割伤自己的手和阴茎,为的是要打消自慰的念头,自慰让他觉得呕心,希望疼痛的记忆能防止自己继续沉迷于这个令他矛盾的行为。

冲动下采取伤害自己的行为(或威胁要伤害自己),其实是想惩罚别人,而且通常是亲近的人。有位女性边缘人格者不断地向男友描述她与其他人性滥交的情节(通常牵涉到被虐和堕落的仪式),而她总是在生男友的气、想惩罚他时,便与他人滥交。

最后,患者也可能是想要控制他人,因此以自我伤害来博取他人的同情或拯救。有位女性患者在与男友争吵过后,会一再地在男友面前割腕,强迫他帮忙寻求医疗救助。

许多边缘人格者表示,自伤时并不会感到疼痛,甚至在自伤之后会产生平静而愉悦的感觉。在伤害自己之前,他们情绪上或许承受极大的压力,或是无法遏止的忧伤,但事后,便产生焦虑解除后的解脱感。

之所以产生解脱的感受,可能导因于心理或生理上的因素。有些医师早就发现,在受到严重的生理创伤(如战争受伤)之后,伤者可能出乎意外的平静,尽管尚未进行医疗,却好像自然而然被麻醉了。有些专家推论,身体在这段期间会释放出如脑内啡(endorphins)的天然物质,有助于自行治疗疼痛。

我到底是谁?

标准六:持续且明显的自我认同困扰。至少具有以下两项的自我定位不明确:自我形象、性别取向、长期目标或职业选择、喜好交往的朋友类型、价值偏好。

边缘人格者缺乏一贯的自我认同感,就像对他人也没有一致的观感一样。边缘人格者不认为自己具有某种程度的聪明、魅力、敏感等特质,他们觉得这些特质是相对的,必须不断与他人比较之下才能赢得。比方说,患者可能只在参加正式的智商测验后,才根据成绩认定自己是聪明的,但过了一天,当他犯了一件“傻瓜才会犯的错”,他便改变看法,认为自己很“愚蠢”。又比方说,女性边缘人格者可能认为自己很有吸引力,一旦看到一位她认为比自己更漂亮的女性,她又觉得自己很丑。

对边缘人格者而言,身份定位的等级是落在一条上上下下的曲线上,个人的价值是以自己当天的角色(以及做了什么)来决定的,和自己过往的一切没什么关联。患者不容许自己在获得某项荣誉之后稍作休息,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薛西弗斯一样,必须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将巨石滚上山坡,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自己。唯有在别人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,自己才能获得尊严;因此患者是否喜欢自己,先要看他是否能取悦别人。

作家诺曼•梅勒(Norman Mailer)所写的《玛丽莲》(Marilyn)一书中,描述了玛丽莲•梦露对自我认同的追寻,是如何成为她生存的动力,并主导生活的一切:

认同自己是多么令人着迷啊!我们追寻它,是因为当我们找到并处在自己的定位时,便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是出自肺腑,我们感到“真实”。这美好的感觉之中,蕴藏着一个关于“存在”的奥秘,在心理学上与“我思故我在”的概念一样重要,也就是没有什么比得上感受真实更重要的了,不知怎地,感受真实就是远远胜过内心空虚的感觉,以至于成为玛丽莲•梦露这样一流人物的生存动机,这个动机比性爱的本能或对金钱的渴望更加强烈。有些人甚至宁愿放弃爱情或安全感,也不敢失去自我认同这个慰藉。

之后,玛丽莲•梦露在演艺工作中找到了滋养她的存在的成分,尤其是从“方法演技”(the Method)的演员训练中:

依照“方法演技”,演员将角色的感情从心中“宣泄”出来;他们的戏剧技巧就像是心理分析一样,将内心澎湃的情绪解放出来,如此一来,演员熟悉了深藏内心的感受,当他让情绪渗透自己到了一定的程度以后,就融入角色当中。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换过程,我们可以回想马龙•白兰度在《欲望街车》一片中的演出。融入一个角色,对演员来说就是“悟”(satori,或可称为直觉的启发),因为当一个人活在戏剧的角色里,感觉上就拥有了一个完整的自我认同。

边缘人格者之所以拼命要建立稳定的自我定位,与他们自觉虚伪的强烈感受有关,他们总认为自己是“装腔作势”。大部份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,例如,某人开始新的工作时,会试图表现出一副知识渊博、自信满满的样子,当熟悉整个工作架构、愈来愈得心应手之后,就不再需要装模作样,也产生真正的自信。就像冯内果(Kurt Vonnegut)说的一样:“我们都变成了自己假装出来的人物。”

话说回来,边缘人格者还没有这样的功力,他们始终认为自己虚有其表,因此很害怕迟早被人发现。尤其当他们获得某种成就时,认定自己不够资格、名实不符的想法便会浮现出来。

患者长期的虚假感觉可能源自童年时期。第三章会指出,患者幼年尚未发展出边缘人格之前,就觉得自己不够真实,包括各种环境因素,像是曾遭暴力或性虐待,或幼年时就被迫担起成人的角色,或角色替换,负责照顾生病的父母。另一种极端则是,患者人格成熟的过程受到阻挠,与父母分离并形成独立人格的这个过程受到破坏,即使早已过了与父母分离的适当年龄,患者仍然卡在一个依赖他人的角色里。在这些情况下,边缘人格者从未发展出独立的自我,仍然“扮演”别人指定他的角色。患者担心,若扮演失败将受到惩罚,即使成功也会被揭穿,被指为骗子、受人羞辱。

不切实际地追求完美,也是边缘人格模式的一部份。举例来说,有厌食症状的边缘人格者可能想尽办法保持轻盈,如果体重稍稍多了便惊慌不已,但又自认对维持体重的期望没有不切实际。患者认为自己是不变的,而非处在不断改变的动态之中;所以当僵固的自我形象产生改变时,会感觉事态无比严重。

然而,边缘人格者也可能以完全相反的方式获得满足,包括经常换工作、目标、朋友,有时甚至转换性别或性向,希望藉由外在环境的改变,或是彻底改变生活方式,来获得内心的满足。所谓“中年危机”或是“男性更年期”,代表一种奋力的尝试,为的是逃避对死亡的恐惧,或是处理自己对生命中的选择所感到的不满。希望被人接纳并找到归属感的青少年边缘人格者,可能常更换死党,从运动健将到萎靡不振的人,或从用功的学生到另类的怪人。对边缘人格者来说,性别甚至也是他们困惑的来源,有些著作中提到,边缘人格者中同性恋者、双性恋者和性偏差(sexual perversion)的例子愈来愈多。

崇拜团体对边缘人格患者具有强烈的吸引力,因为这些团体提供无条件的接纳,具有结构化的组织,并提供认同的界定。当个人的自我定位与价值系统和团体的认同与价值相结合时,团体领导人就等于取得无上的权力,足以说服信徒效法他的行径,甚至说服信徒走向死亡。1978年琼斯镇集体自杀事件(Jonestown Massacre,译注:Jim Jones建立“人民神殿”〔The People’s Temple〕,从旧金山移师南美洲圭亚纳的琼斯镇,并于1978年带领一千一百名追随者集体自杀,喝下参有氰化物的葡萄汁,不愿喝者则被枪杀,当时共计九百一十—人死亡,琼斯太太等数位后来逃离),就是一个例子。

阿朗在中断大学学业后,为了减轻漫无目标的空虚感,便加入了统一教会(Moonies),两年后离开教会,但在不同城市和工作间徘徊两年多之后,又再回到统一教会。过了十个月后,他再度离开,这一次没有固定目标,而且又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、想要些什么,痛苦地想要自杀。

“集体自杀”的现象,尤其是发生在年轻人当中,可能反映的是形成自我认同的过程上有了缺陷。当名人自杀后,自杀率通常跟着突然升高。在自我认同较不稳固的青少年身上,也可能发现同样的趋势,容易受到具有自杀倾向的同侪领袖的影响,或是受到同一地区其他具有自杀倾向的青少年团体的影响。

永远盛不满的半瓶水

标准七:长期感觉空虚无聊。

边缘人格者由于缺乏核心的自我认同感,尤其难以忍受孤独,因此想尽办法想要填满内心的“空洞”。根据许多边缘人格者的描述,他们的感受就好像格雷安•葛林(Graham Greene,1904〜1991)在《A Sort of Life》描述—种肉体上的感受:“脑袋里无聊的感受,像是气球一样愈胀愈大,在头颅里形成一股压力;有时候我很害怕一旦气球爆裂,我也将失去理智。”

当然,有许多作者将空虚和无聊标示为二十世纪的问题本质,在此,我们并不想深究心理学理论上的分歧,只想指出,边缘人格者想寻求减轻无聊的方法,结果在冲动之下,染上对自己有害的习性,或陷入失望的人际关系。从许多方面来说,患者找寻新关系或新经验并非源于什么积极的理由,只是消极地想逃避空虚的感受,于是实际活出了沙特、卡谬和其他哲学家笔下存在主义人物的命运。

边缘人格者经常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焦虑不安,这可能是治疗上最大的障碍,因为这会破坏患者想要康复的动机,焦虑这个核心的感受向外延伸,形成了许多边缘人格其他的特质。由于患者需要填补空虚,排遣无聊,便产生暴怒和有害自己的冲动行为(尤其是嗑药);患者的情绪也大起大落、反复无常,为的就是要激起强烈的感受。在患者看来,要响应永无止尽的空虚,自杀可能是唯一理性的方式。

“他人对我采取行动,所以我存在”

标准八:不论是实际被抛弃或只是想象,都竭尽努力避免被人抛弃。

就像婴孩无法分辨母亲是暂时离开还是永久消失,边缘人格者即使经历的只是短暂的独处,却觉得自己永远被孤立了。因此,当重要的人离开他,或预期将被人抛弃时,便引发患者严重的忧郁,之后更是对这个世界愤怒不已(或者对身旁的任何人生气),认为是别人剥夺了自己最基本的需求。

尤其边缘人格者独自一个人时,无法感知自己的存在,觉得一切好像都不真实。他们不认同笛卡儿“我思故我在”的存在法则,而是以另一种哲学生活,类似于“他人对我采取行动,所以我存在”。

神学家田立克(Paul Tillich)曾写下:“只有能忍受孤寂的人,才能战胜寂寞。”由于边缘人格者难以忍受孤独,精神受困于强烈的寂寞,唯一解脱的方法就是身旁有人作陪,所以他们常跑到单身酒吧或人群聚集的地方,就像《春闺怨》中的泰瑞莎,也常经历类似的失望,甚至是暴力。

诺曼•鲁斯坦(Norman Rosten)在《玛丽莲•梦露密史》中,回想起她是多么痛恨独处,若没人时时陪在身旁,她便陷入“永无止尽的可怕空虚”之中。

著名的戏剧老师史特拉斯堡(Lee Strasberg)是梦露的好友,他会伴着她好几个小时,给予她童年时所缺乏的关爱。梦露失眠的毛病,导致她后来不断犯药瘾。根据史丹楠(Gloria Steinem)所著的《玛丽莲》,史特拉斯堡会想办法在不使用药物的情况下帮助梦露入睡,“她想要被人抱着,但不是要做爱,只是渴望被支持的感觉。当她服用药物时,对药物产生一些反应,以至于必须服用更高的剂量。我们当时不愿给她吃药,因此养成她到我家过夜的习惯。我会抱着她一会儿,然后她就入睡了。”

依照玛丽莲•梦露最后一任精神科医师拉尔夫•葛林森(Ralph Greenson)的说法,在她的生命接近尾声的时候,觉得自己“既不重要,又无价值”,“唯一能让她感觉平静并觉得人生有所价值的,就是她诱人的身材”。

当她的身材开始走样、另一个她视为父亲角色的男人弃她而去、她想怀个孩子却失败,或是当她的演艺生涯受到批评、拒绝或责难,她的世界就整个垮了下来。“被人发现了”,她又再度变回诺玛珍(Norma Jean),那个她心中忧恋又无助的人物,或者说那个无名小卒。

我们大部份的人都渴望独处,并珍惜难得的独处时刻,用以回顾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和事物,独处提供我们接触自己与再度发现自己的机会。约翰•厄普戴克(John Updike)在《人头马》中曾经描写独处就像是:“在一个空房间里,四面墙就是镜子,将我们对自我的感知,不断地复制、再复制。”

边缘人格者的自我感知非常微弱,在那个空房间中,他们看不见镜子反映出的自己。孤独使他们回想起小时候,面临可能被父母抛弃的恐惧,“谁来照顾我?”就像无数情歌所描写的一般,只有当幻想中的爱人前来解救,才能解除他们孤独的痛苦。

除了这八项定义边缘性人格疾患的标准以外,甘德逊也提出第九项标准,那就是短暂的精神病发作(briefpsychotic experiences,参考附录一)。

当边缘人格者面对极大的压力,或是处于非常混乱的情况时,可能出现短暂性的精神病。例如,精神科医师在传统的精神分析疗程中,有时会观察到患者精神病发的症状。古典精神分析的疗程,便是在一个没有系统的架构上,靠着自由联想来发掘患者过去的精神创伤。此外,吸毒也可能引发精神异常。

边缘人格者精神病发作时,通常为时很短,完全不同于平时的状况。对他们来说,发病的经验特别激烈与恐怖,而这些特色与精神分裂症、躁症、精神病性忧郁症(psychotic depression)或器质性精神疾病/毒瘤症(organic/drug illnesses)等其他精神疾患患者病发的状况不同。边缘人格者最常见的精神异常,是属于虚幻的感受和妄想的错乱。​​​​